99-101瓮中捉鳖，谁都可以用的刀
另一边的Z大。 沈西月的组员们发现自己都循着不同的指引，来到了同一间教室门口，而一个女生正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 她打扮一如往常靓丽，一头波浪卷辨识起来毫不费力。只是低头含胸地看着手机，时不时往旁边的走廊看一眼，不似以往意气风发，倒有点丧气的感觉。 有人出声唤她：“柔柔你也收到邀请了吗？” 殷柔吓得差点把手机摔了，回过头，看到他们勉强笑笑：“你们怎么也来了。” 他们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女生展示了下手里的便签，“是苏神让我们来的……” 殷柔勉强勾起的笑意凝固住了，慢慢消失下去：“他怎么还叫了你们？” “不知道啊。” “是我们组的都来了吧。” “可是怎么没看到沈西月和关尧？” “关尧听说是昨天晚上出事受伤了，沈西月不知道。” “我要是她，干脆就主动退学算了，那样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好丢脸啊。” 殷柔头次没有附和也没理会他们的嘲笑，而是皱眉道：“关尧出什么事受伤了？” “柔柔你还不知道啊，好像是从哪摔了下去吧，背上缝了十几针，就昨晚的事情。” “太惨了吧，被人当备胎玩弄，还遭这么大罪。” 殷柔彻底笑不出来了，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铁青，一阵廊风对流，吹着她背后寒气蜇人。 几个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这边是老教学楼，我都没来过的，也不知道苏林之叫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柔柔不是跟他最熟悉吗？柔柔也不知道？” “先进去看看吧。” 这是一扇平平无奇的铁门，门把已经锈蚀，从双开门的款式可以看出里面是一间不小的教室。 几人拉开门，见到里面的情景，纷纷愣住了。 里面灯光敞亮，根本不是教室，赫然是一间中等规模的礼堂。 前几排乌泱泱坐满了人，中间几个座位间隔得开些的，都是上了年纪的教授，有几个还是殷柔认得的本院教授。 而那个姿态闲散地站在台上，嘴里还噙着抹笑和台下同学谈笑生风的，不是苏林之又是谁。 仿佛感应到了门边的视线，苏林之抬头看向他们。 他默数点了点人头，微笑道：“都进来吧。” 闻言，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他们的方向，这突如其来的阵仗让门口几人尴尬慌张得不敢抬头。 苏林之话语带笑，比他平时和人说话还和风细雨，仿佛不知道自己设下的这一局有多吓人： “组里的几个同学都到齐了，咱们就早些开始吧。” 殷柔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接受着几百双眼睛的注目礼，强自镇定地微扬起头，咬字微重：“你这是干什么？” “如你所见，一个临时的答辩会。” 苏林之手撑会议桌，点开电脑投屏，对台下道：“为了解决近期大家的质疑，院里决定让本小组举行一个非常规的答辩会，向大家展示目前取得的成果和……每个成员在项目中所做的贡献。” 台下同学纷纷点头，殷柔立刻质问道：“议论又不是因我们而起，沈西月不到场，问我们有什么用？” “沈西月的情况最为特别，她返校后会需要参加单独的答辩，这你不用担心。” “如果确实存在有人抢功劳的情况，相应就会有一个被抢的受害者。”苏林之道：“现在你们组内可以先自陈情况，坦白是否有人遭到不公。” 殷柔听明白他的意思，藏在别人身后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万一这个人受到威胁，不敢开口呢？” 苏林之笑意加深：“如果连第三人都可以在网上公开作证，确有不公的情况存在。担忧往外说还有意义吗？眼下引起物议如沸，说与不说，已经没有区别了。” “本人自己先站出来，学院可以当场为他裁决，若确有此类情况，而现在还不站出来，反而有让人怀疑存在共谋的嫌疑。” 在学术不端的界定中，抄袭和共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前者里存在受害者，而后者中只有作弊者。 殷柔低下眼睛，看着上台的一级级阶梯沉默了。 她身旁的一个女生出声道：“既然是答辩，至少要给我们一点时间准备吧。” “这是choucha，就是想看看各位没有准备下的反应。”苏林之摇了摇头：“你们的第一篇文章刚刚送审，凡是自己做的部分，自己会不清楚吗？”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着头皮上台。 刚刚说话的女生嘟囔道：“答辩就答辩，这事反正跟我们没关系，沈西月自己敢做不敢认么……” “嘘。”有人拍了拍她。 她不解地回过头，就听那人压低声音凑近她道：“少说点吧，没看殷柔脸色不好吗？” 女生恍然闭上了嘴，向提醒的那人投去感激的眼神，接着怪异地看了眼气压异常低的殷柔。 沈西月如果真被除名，一个半成型的项目，第一受益者是谁，明显得一目了然。 而坐在台下的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端倪，第一个发言人已经浏览着PPT凭着记忆开始颤声说了，角落里的同学还在议论。 “麻烦安静一点。” 苏林之提醒道。 殷柔攥着手心想稳定思绪，趁还没轮到自己好好回忆下平时的研究内容，却发现自己跟沈西月有分歧后，这段时间去实验室的次数不勤，竟然怎么回忆都只能记起一个很模糊的大概。 台下的窃窃私语她也能听到一些，无形中心理负担更加沉重，手心不断冒着冷汗，越着急就越想不出。 虽然是临时的答辩，但流程进行得也很快，最先发言的几人都讲得顺利。 他们分摊的内容不多，在高强度的日常训练里也下过真功夫，面对教授提问还算对答如流。 但这更加凸显了殷柔在会议桌前支支吾吾的窘迫。 她不是没料到院里可能发起质询，昨晚的事情也让她一夜没睡着，提心吊胆着沈西月背后的人，哪里能想到这答辩来得如此之快。 管不住嘴的学生们可不管她的心理活动，继续嘲讽议论道：“她怎么连这都记错了啊，她不是二作来的吗？” “是诶，这个研究挂了很多比赛，计院重视程度很高，听说还有哪家机构投了钱，这次沈西月要是退出，殷柔会直接接管项目负责人吧。” 苏林之这回没有再阻拦旁人的议论，拦也拦不住，他站在台边揣着兜，终于露出一丝真实而黑暗的笑意。 幕布阴影处，他唇角的弧度诡谲。 流言这把刀，谁都可以用，今日刀下的是自己的敌人，可谁又能知道哪天会落到自己身上呢？ 殷柔磕磕巴巴地走完流程，连一直当小打小闹，在半眯着眼打瞌睡的严教授都没绷住笑了。 他指着桌面上一行字：“你解说的参数，怎么和你模型里拟合的差这么多啊？” 殷柔下巴哆嗦了两下，背后冷汗都快滴下来。 那是……当时沈西月不同意她改数据后，她一气之下丢给沈西月去做的那张图。 沈西月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来着…… 早知道让她给自己捋一遍了。 然而眼下不容殷柔问而不答，她只得结巴着舌头东拉西扯了几句废话应付。 在哪都落落大方、游刃有余惯了的人，当着几百人的面出丑，殷柔从未有过这么憋屈的时候。 好在这次严教授倒也没为难她，不置一词，放她下去了，只是第一排的教授彼此交换了下眼神，脸色都很凝重。 殷柔前脚刚落到地面上，礼堂中间一排的席位里，一个黑衣男人忽然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以你们表现出的平均水平，和推荐接替负责人的资质来看，如果沈西月不能继续带领这个小组，我恐怕会选择收回投资。” 这一声语调高昂，压过了台下的闲言碎语，半个礼堂都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肩膀阔实，长腿站起来高出桌面还有一大截，在人群最后方居高临下，旁边陪着的一个大肚腩的行政领导跟着立在旁边，仰头看他的脸色。 相形之下，这个男人棱骨坚毅，深邃的眼廓如能盛下大海般含蓄内敛，气质和容貌俱出众。 “说话这么不客气，这是谁啊？” “有点帅诶，是老师吗？我们学校有这么帅气的老师吗。” “啊？他怎么长得有点像……”说话女生忙不迭从抽屉里抽出一本杂志，指着封面上的人比对。 旁边陪站的院领导等到同学们都议论得差不多了，才笑着朗声介绍道： “这是目前在台上演讲的小组的投资人，前蓝水资本合伙人，青象创始人，也是我们百年Z大的知名校友，荀政先生。” 场内学生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嘶——” “竟然真的是他！” “巨佬啊，听说上次校庆他还在美国，经院打了几个越洋电话都没请回来。” “人家之前是蓝水资本的合伙人，哪里有时间理我们这种小喽啰。” “啊啊他居然给别人做导师！这个组也太幸运了吧！” 主任拿着递过来的话筒，面有自豪之色道：“荀政先生以投资人和校外导师的身份旁听本次答辩，会后还会应院里的邀请向大家分享一些他的创业经验，回答同学们的问题，大家好好珍惜，踊跃提问。” “好！” 会场气氛热闹，学生们无不兴奋能见到杂志上的财经名流本人，只有台边的成员们面面相觑。 他们都跟着沈西月去见过荀政一次，知道这是个极难请得动的人，实在没想到这点小事也累得动本人出面。 想到自己的表现刚刚都被他看到，面皮薄的女生都羞愧红了脸，几个男生闷着声跟着人群鼓了两下掌，也不好意思说话。 殷柔夹在其间，粉红的妆面都遮不住她死白的气色。 一片沸腾声中，她的身子摇晃了两下。 旁边人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柔柔？你怎么了？” “你现在可不能晕啊！” “没事。”殷柔扶着太阳xue被他们搀扶稳：“我感觉有点不舒服，想先……” “不行不行，柔柔你不能走，没有你坐镇我们哪能行啊。” 几个人把殷柔搀扶围住，果断拦住了她的去路：“柔柔你就再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你现在可是代理负责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