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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回 阶前梧叶已秋声,仍做池塘春草梦

    

第二百九十二回 阶前梧叶已秋声,仍做池塘春草梦



    十一月初十,大军逼近城门,这个曾令四海归服的国家岌岌可危。

    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年纪尚不满三岁的徐宏炤换上连夜赶制的龙袍,由蒋星渊牵着,懵懵懂懂地登上皇位。

    “蒋常侍,要是我听你的话,乖乖坐着不动,等散了朝,能吃两块琥珀糕吗?”徐宏炤的眉眼肖似生母卫婉,鼻子和嘴唇却更像徐元景,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跟蒋星渊商量。

    他和父皇母妃都不亲近,平日里除去乳娘,和蒋星渊相处的时间最多,因此十分依赖对方。

    “圣上承接帝王之统,位于九五之尊,从今日起,不可再自称‘我’,而应改称为‘朕’。”蒋星渊耐心地纠正着徐宏炤的说辞,将官员们晾在玉阶下,“您是皇上,想吃几块,就吃几块,不过,若是半夜牙疼,可别找奴才哭鼻子。”

    徐宏炤思索片刻,摇头道:“罢了,朕听你的就是。”

    他无聊地托着腮,听蒋星渊用清润的嗓音宣读冗长的圣旨,越听越困,直打瞌睡。

    他还太小,不理解死亡的含义,也不知道要怎么做皇帝。

    他只知道,无论什么麻烦事,交给蒋常侍去办,总能迎刃而解。

    蒋常侍好像无所不能,很多人都听他的话。

    蒋星渊念完提前拟好的圣旨,将新都定在富庶繁华的金陵,对先前拥护小皇子的官员各有重用,又挑了几个颇有才干的纯臣,许以要位,在各派势力间达成微妙的平衡。

    众人过来的时候,全都提心吊胆,这会儿见新皇并无责难之意,蒋常侍和喻国公也不像要翻旧账的样子,方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大着胆子说了些“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话,连声赞同迁都的决策。

    当天下午,徐宏炤被宫人们送上宽敞舒适的马车,领着先皇留下的那些妃嫔、文武百官及他们的家眷,由数万将士护送着,浩浩荡荡往东南而去。

    鞑子轻而易举地攻破京兆,在城内大肆劫掠,来不及逃走的百姓死的死,伤的伤,许多青壮男子和年轻女子沦为俘虏,由一条长长的绳子拴着,离开故国,泪洒异乡。

    那位始终不曾露面的神将只在城中耽搁了一日,便带领两万精兵穷追不舍,似乎打算赶尽杀绝,又好像仓皇逃亡的队伍中,有他十分在意的人或物。

    这天深夜,蒋星淳带兵断后,和无名将军近身交战了上百个回合,渐渐落于下风。

    他从对方杀气凛然的招式里窥出几分熟悉感,动作一慢,那人的长剑洒满月光,在空中划了个流畅的半圆,眼看就要将自己的头颅斩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剑刃停在他颈间。

    无名将军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声音难听至极:“你是什么人?”

    蒋星淳惊疑不定,内心天人交战。

    眼前这人,真的是温朔叔叔吗?

    他怎么能叛国投敌,成为鞑子手中的利器,肆意屠戮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百姓?

    他不愿相认,也不敢相认。

    不愿相认,是以对方为耻。

    不敢相认,是怕身边的人漏出口风,教心机深沉的弟弟知道,大做文章。

    他早就看不懂蒋星渊,虽然中了瑶娘的美人计,不得不妥协,但他身体里的血液依然guntang,总想竭尽全力避免殃及无辜。

    国难当头,士气低迷,若是温家兄弟的罪名坐实,谁能保证蒋星渊不会拿温家开刀,诛连九族,以此提振军心?

    蒋星淳咬了咬牙,反应极快地抽身后撤,将自己的面孔更深地隐藏在黑暗里,粗声粗气地答:“我乃护国大将军颜征,你又是什么人?”

    见男人避而不答,他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呼喝一声,带兵撤退,口中道:“将军剑法高明,改日再来领教!”

    接下来的日子里,鞑子紧咬不放,官员们渐渐惊慌起来,连声催促蒋星淳加快速度,抓紧赶路。

    他们如同丧家之犬,昼夜不停地逃了数百里路,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西夏的援军终于赶到,带来好消息——

    西夏国王因年迈体衰而退位,和王后隐居山野,太子贺兰缙云即位,修书一封,愿与大兴结为唇齿之邦,永修两国之好。

    欢呼声像潮水一般,席卷所有营帐,无论那位无名将军多么不甘心,碍于恶劣的天气、告急的粮草和西夏的威压,都不得不选择退兵。

    大兴朝在殉失一位皇帝、牺牲数十万将士、死伤无数百姓之后,终于等来了暂时的和平。

    是夜,蒋星淳在营中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推杯换盏,喝得大醉,只觉浑身燥热,竟然脱掉沉重的铠甲,穿着一身单衣,去敲弟弟的门。

    蒋星渊刚刚应付过西夏的使臣,还没来得及换下常侍的衣裳,见他时隔多日,终于忍不住主动上门,并未取笑,而是神色自然地道:“阿淳哥哥稍坐,我去看看瑶娘睡了没有。”

    “若是已经睡下,不必吵醒她。”蒋星淳借着酒劲儿冲进来,现在又后悔得想要逃跑,“我喝杯茶解解酒,缓缓就走。”

    “好不容易松口气,大家都很高兴,营中应该吵闹得厉害吧?”蒋星渊善解人意地邀请蒋星淳留宿,“阿淳哥哥要是不嫌弃,今晚就睡在这儿吧,咱们三个人挤在一起凑合凑合。”

    蒋星淳愣了愣,双眼有些发直。

    “不……不好吧?”他这些日子没少做关于美人的春梦,被弟弟的话一勾,那些荒唐旖旎的画面一股脑儿涌上来,险些招架不住,当场出丑,“……瑶娘能愿意吗?”

    “没什么不愿意的。”蒋星渊指指东北角的浴房,“我去同她说,阿淳哥哥抓紧时间洗个澡。”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洗得干净些。若是有异味,瑶娘恐怕不肯下口。”

    蒋星淳最后那一点迟疑,在蒋星渊的诱惑下,变成轻烟飞走。

    一炷香时间过去,蒋星淳把自己浑身上下刷洗得干干净净,酒也醒了四五分。

    他赤裸着精壮结实的胸膛,只穿一条亵裤,走进漆黑一片的卧房中,摸索着往前挪。

    这次连一颗夜明珠都没有摆,他又不熟悉房间的布局,一路撞开两把椅子,脚趾又踢到桌脚,忍不住低声嘶气。

    就在此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软软地牵住他,把他带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