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年关已过，元宵将至，白玉京却不似人界热闹，只有凡人城镇里还挂着大红灯笼，修士所在的灵山上则一如往常的宁静。

    “小夫人，您要的糖葫芦我买来了。”

    大丫一手牵着二宝，一手提着个竹篮，踏着轻快的脚步走进潇湘夜雨楼，在竹编的楼梯上踩出吱吱呀呀一连串响声。

    “咦，公子还没把这楼梯修好吗？”

    顾千寻斜依在二楼的回廊上，刚刚才从睡梦里醒来，眼尾还泛着红，半眯着瞧着大丫：“加固了一次，昨天大雪又浸湿了，小云说等春天到了再换新的竹子来。”

    说罢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趴在栏杆上，眼皮又快要耷拉下来。

    “小夫人又犯困了。”大丫已经见怪不怪顾千寻这副睡不饱的模样了，走到回廊上的小桌前放下竹篮，从篮子里抽出一根油纸包的糖葫芦塞到顾千寻手里，然后着手打扫起小楼。

    说是打扫，小楼上下布置了防尘的阵法，大丫要做的也不过是收拾收拾被顾千寻弄乱的桌椅板凳，再洗一洗茶碗酒盏，二宝则负责将掉到地毯上的各种抱枕捡起来摆回原位。

    “明天就是元宵了，公子和夫人可还要修炼吗？”大丫做完这些活计，看向静静坐在一旁吃糖葫芦的顾千寻，“明天晚上泽芝城里有灯会，小夫人若是无聊了，可以让公子陪您去逛逛。”

    泽芝城就是泽芝山下的城镇。

    白玉京那些大大小小的宗派旁大多都有这么一个或繁华或荒凉的城镇，住着的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这些人被称为“侍者”，他们——或者他们的祖辈——都和大丫二宝一样，是被修士带来此处的人界仆从，因为不能适应山上的寒冷，也没有资格在灵山长住，便聚集在了山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城镇。

    侍者们世世代代伺候着山上的修士主子。等到主子仙逝或陨落，他们便不再上山，但也不会离开，而是扎根在这城里，寻个活计谋个生路，和人界没什么两样。

    “听说这次灯会有龙头船巡游，热闹得很呢，我在人界看过一次灯会，哪里都是张灯结彩的，不知道白玉京的灯会是怎么样。”大丫说着，语气兴奋，不用掀开面具就能看得出她的高兴来。

    大丫在白玉京呆了一年，已经不再是人界那个每日为吃食磕头的丑陋乞丐，公子给的月钱足，还在泽芝城里买了一套小院子给她和二宝住，吃喝不愁，轻松快活，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小夫人甚至让公子给她找了个书塾，教她读书认字。

    大丫再没有一开始对着顾千寻的戒心了，每天下了学就想着该买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带给小夫人，再记下自己在城里遇到的趣事，等上山了讲给小夫人听，让她不要那么无聊。

    可能是来自孩童的直觉，大丫知道顾千寻一直都很无聊，她甚至认为这是导致顾千寻嗜睡和发呆的直接原因。

    她是对的。

    “灯会……”顾千寻咬着糖葫芦，在脑海里寻找关于灯会的记忆。

    没有，她没看过灯会。

    或者她忘了。

    “千千想去玩吗？”暮云挑起帘子从内室走了出来，正好听到顾千寻的呢喃，接嘴问了一句。

    顾千寻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江绮绮不知道从哪里攀了关系，硬是在泽芝山上住了下来，时不时就候在竹林小亭里，美其名曰观雪散心，实则就等着暮云出来跟他偶遇。下山看灯会这种接近暮云的好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

    顾千寻才不想她得逞。

    不止顾千寻烦她，暮云也烦。

    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一天天什么事不干，净打扰他的二人世界。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去了灯会，连同霍凛，裘榕，江绮绮一起，大丫和二宝也跟着来了。

    无它，灯会有糖画。

    “这种糖画倒是精巧，在白玉京甚是少见，不知千寻meimei在人界可曾见过？”

    江绮绮笑着，她身穿锦绣霞光织云的纱裙，背后是光影朦胧的灯笼长墙，手执一牡丹花样的糖画，温柔漂亮，出尘绝艳，看呆了周围一众凡人。

    然而，霍凛在逗二宝，裘榕在给大丫挑面具，顾千寻一心一意啃手上的兔子糖画，唯一目睹这美人图的暮云——他打了个寒战。

    不知为何，暮云看着江绮绮那温和亲切的笑容，满脑子都是他舅舅——顾晚的脸。

    顾晚就喜欢这么笑，每次他这么一笑，娘亲就要五迷三道地从暮绾伊怀里挣出来去抱顾晚，然后暮绾伊就和顾晚打起来了，最后一个被关进琉璃剑，一个被赶去做什么任务。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笑容，暮云沉思。

    这个女人想勾引他娘亲，暮云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