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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失忆之后(缘更)

    第一章 黛蓝月亮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天。

    有风让衣袂翩翩,有蝉鸣伴以抒怀,有硕大圆月,好似触手可及。他举杯向黛蓝天,遥遥一祝。

    黛蓝色是云池桃的挚爱。她喜欢什么就会一直喜欢下去,同样她讨厌什么也会一直讨厌下去。她的大徒弟曾问她这一生可有对什么改观过,她说:“从未。”

    她的剑穗是黛蓝色,她的衣裳是黛蓝色,他看她朝他走来之时总错觉是有月投怀……即便这样的妄梦,也寥寥可数。

    “大师兄!大师兄!你昨晚又偷鸡摸狗去了!你倒是听我说啊你。”

    他堪堪回神,散懒一笑:“那你惨咯,她不喜欢你,就会一直不喜欢下去的。”

    “啊啊啊啊不!你还不如真的没听呢!这不是真的吧大师兄,我只是打碎了师父一个黛蓝色的小杯子而已啊……师父不会那么小心眼吧?不会真的讨厌我了吧?”

    “讨厌嘛,你看我,你还能有我更讨厌?呵呵摇头,摇头就对了,师父可没那么小心眼,一个杯子算什么。”他想喝酒,但因为此来是监督师弟们练剑,顾及她有可能来巡查,他就没有在身上挂酒壶。

    “也对,我哪有你更受师父讨厌。不过,大师兄,你明明是首徒,为什么还会被师父讨厌啊?”

    他啧了一声,对于这些天真的问题,他从来也只用一个借口就对付过去:“因为我带艺入门。你还有什么问题?”

    “大师兄,御剑是什么感觉啊?”

    “万物尽在掌握。”这个没必要撒谎。

    “哇大师兄!在天上能抓月亮吗?”

    他顿了一顿,懒懒散散笑骂:“想得美。月亮……永远触不可及。”

    第二章 异时地宫

    用一些小任务把看不惯的大徒弟打发出去是云池桃做得极顺手的事。他早年还颇有腹徊,而今早已学会做个哑巴。

    反正早干早回。

    任务来回就那么一些,要么是代表宗门去哪里吃席,要么是作为裁决去哪里论断一下公平,再要么就是送礼去……斩妖除魔是久远的传说,就连御剑飞行也只有他自己一人能证实这事儿是真的存在。

    他与月亮的距离啊,就是凡人与仙者的距离。人掬水中月,一生徒劳。

    ……徒劳他也偏要等。

    鹤洲云乡的酒天下一绝,云乡云府的美食世所罕见——就算不是那么好吃,在他口里那也能夸成第一等的,因为,云府是云池桃的本家。他来这儿送礼来了。

    云池桃不来是有原因的。

    因为是云家弟弟的(被)退婚宴。

    她不想哄一个会哭到晕厥的弟弟。

    他就不一样了,云家弟弟从前俯视他,觉得“我有老婆你没有”,而今却是与他同病相怜,两双泪眼一望便是安慰。

    他呢,也借这么个时候好好哭一哭。

    云家弟弟不是肯轻易放弃的性子,像他这样一步都不敢动的行为是云家弟弟嘲一辈子的笑料。云弟弟不管做了会怎样,从来只信奉“不做就会后悔一生”,云弟弟边抹泪边同他说:“她觉得我这辈子都学不会御剑飞行,我偏要学会给她看!”

    他叹息:“你明知这只是借口。”

    “是啊……但我就要让她找借口到再也找不到为止……怎么能……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什么时候啊?怎么这样啊?”云弟弟一面指责一面哭,从前几日的决绝场面开始细数相处点滴,越说越泪崩,越泪崩越不甘心,他偏要做点什么给她瞧瞧。

    “那……可是你们都学不会……”他苦恼。

    “不!”云弟弟抹泪,“我知道先祖地宫在哪儿,我们云家可是出过仙人的、真正的仙人!我要去地宫探险——你去不去?”

    他想说的本不是这个:“去!”

    他也想,找到真正能入仙门的方法捧给她看,他自己实在是稀里糊涂万中无一,究竟怎么竟能御剑他知道的也并不清晰,他隐约觉得勤勉修炼下去与她只会有分离,所以不能做她最喜欢的刻苦的人……不做也就不做吧。他高兴极了,顺口一问:“你jiejie不知道地宫存在吗?”

    “她没找到什么。”

    云弟弟一句话把他刚刚高高抛起的心又拽到地上狠狠摔碎了。

    他缓了缓刹那晕眩:“那我也去。”

    第三章 寂寞街景

    她偏爱刻苦的徒弟。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

    从晓事起她被一直灌输的就是她会成为小云山的掌门。掌门。小云山。

    入门那天,她的师父告诉她说:“小云山从不辜负任何期待。”

    她练剑很笨,悟道也不聪颖,但她肯同一个招式磨个千百遍,也肯与一本书厮磨数月,啃透了、嚼碎了、融炼了……她接过掌门信物的那一日,风轻云淡。

    “我的第一个徒弟只比我小两岁。师父你相信吗?同样的功法,他却能御剑蹿上天。我不喜欢他。既然仙道已经没落了那么多年,既然人间已经和乐融融……它就不该再存在。好在他只是特例……只有他。”

    望着坟前松柏,她幽幽一叹:

    “我是不肖徒,你是痴愚师。”

    她又与棺中人约定:“下个十年见。”

    她下山之时黄昏已至,卖吃食的悠悠然收摊,灯笼昏黄,有人打开窗户调笑楼下少年,有情人牵手散步,有人与马一同从他处慢慢踱回……这景致让她觉出温柔。

    灯一盏盏地亮了,美得各有千秋。

    她不经然想起家中的宴会,继而想到此日家中众人除了她都欢聚一堂,接着想到被她打发去宴会的大徒弟商树果,紧接着又立时幻听了弟弟的惨烈哭声,这星点怅然寂寥便即刻湮灭成灰,丁点不剩了。

    于灯火辉辉中,她看到他大步奔来。

    他很狼狈,华美的衣裳被什么勾烂了好几处,脸上也被什么弄花了几块,他毫无察觉地朝她笑:“师父,怎么在此?”

    她疑惑极了:“一日未过,你就吃完宴回来了?他这回哭得这么快么?”

    “……师父……”他低下头说,“宴席是三天前了……”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忙忙地背过身挡住脸,催促道:“师父,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