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锥生零有时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那是很不愉快的一段过往，跟丈夫之外的人发生性关系一度让他非常痛苦，更让他内心饱受摧残的是他是因为深爱他的丈夫才选择了做这一切。

    “我爱他，直到现在也是。”锥生零嘴角勾起，眼神却很悲哀:“可我们之间因为这件事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如月风花气愤地红了双眼，像是一只暴躁的兔子:“有人指责你吗？是玖兰前辈吗？开什么玩笑！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受益者！”

    “不是。”锥生零笑着揉了揉如月风花的头发:“枢一直很自责，当时也是我私自决定这样去做的，可是……”

    锥生零难堪道:“痕迹一旦印上去了就没法抹除，我们的生活不再是只有两个人了。”

    如月风花看着锥生零哀恸的表情，内心忽然涌出一个想法:“你……你恨那些人吗？那些逼迫你的人。”

    “我不知道。”锥生零苦笑道:“大概是恨过，恨跟爱又太像了。”

    如月风花满目心疼:“所以你爱上他们了？”

    锥生零自嘲道:“很不可思议是不是？”

    如月风花神情坚定，用力摇头:“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她大力拍了几下脸颊，强迫自己的头脑清晰运转:“你为什么会爱上他们，他们对你很好吗？”

    锥生零垂眸低声道:“嗯。”

    “有多好？”

    “就像是称职的丈夫……像枢那样。”

    如月风花分析道:“那会爱上很正常，他们看起来也很爱你啊……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走，你爱的不是都爱你吗？”

    锥生零rou眼可见的因为这句话慌了:“但是这样……”

    如月风花老实道:“都已经是这种关系了，还在乎世俗做什么……而且世俗也没什么用，越在意这种事情的人活得越累。”

    “你说得也许是对的。”锥生零叹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局面。”

    “那就等知道了再说吧。”如月风花走上前，握住锥生零的手:“留下来更快乐的话就留下来，离开更舒服的话就选择离开，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支持你，因为我是真心的希望你幸福。”

    离开还是留下，锥生零找不到答案。

    如果他就此消失的话，他的爱人会怎样呢？会忘记他开始新的人生，还是一直找寻他的下落？

    他的内心在撕扯。

    锥生零走到窗边，拉上卧室的窗帘，将光亮隔绝到房间之外，情不自禁地叫道:“……枢。”

    锥生零就这样在如月风花这里住下了。

    他会到这里来是偶然，他跟如月风花已经许久没见过了，如果不是察觉到了玖兰优姬的不对劲，他会一直在那个人偶店呆着直到这个事件彻底过去。

    意识到玖兰优姬的想法后，锥生零便出门寻找第二个住处，第一次出门就遇见了正在便利店买东西的如月风花。他们是旧友，如月风花很乐意帮他，锥生零无处可去，还好有她收留。

    又过了几天，如月风花想带锥生零去医院。

    “我们不去大医院，找个地址偏僻一点的。”如月风花劝说道:“你在玖兰小姐那里应该也没去检查过，算算应该到孕检的日子了，怀孕不是小事，我们还是尽量谨慎一点。”

    锥生零没有坚持，很快妥协道:“我明天出门去找一家医院。”

    如月风花不满道:“在说什么啊？当然是我跟你一起去，医院我来找，你就不要cao心这些了。”

    说着她蹦跶到锥生零身边，弯腰看着锥生零的肚子，玩笑道:“生下来之后可以认我当义母吗？”

    锥生零低笑:“好。”

    如月风花直起身，注意到锥生零桌前的报纸:“招聘信息……你在找工作？”

    “嗯。”锥生零道:“生下来之后就要想办法养他了。”

    如月风花的心情不复刚刚的轻松，这个话题还是有点沉重的:“你确定不回去了？”

    锥生零没有说话，只有眼底的挣扎暴露出他的犹豫。

    第二天天气不错。

    如月风花带锥生零去的是家算不上顶级但声誉也不错的医院，锥生零本是想找家小型的私人医院就可以，但如月风花坚持，他便跟着来了。

    “我朋友的meimei在这里工作。”如月风花笑道:“我来过几次，感觉还不错，正好你也能出来透透气。”

    医院门前来往的人很多，他们躲开人群，走上楼梯:“感觉好久没晒阳光。”

    锥生零说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来时方向。

    如月风花见状也跟着他看向那里，但只能看见路边的小树和一走一过的行人。她迟疑道:“怎么了吗？”

    锥生零回过神，轻声道:“没事。”

    “那我们进去吧！”

    “风花……”锥生零站在原地，眉眼闪动了一下:“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啊？”如月风花一头雾水:“为什么？都到这里了。”

    锥生零回避着如月风花的视线，片刻后又道:“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如月风花似懂非懂地点头:“好。”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心灵感应的话，这样应该就是了吧。

    锥生零站在医院的走廊上这样想着，透过窗户看向医院的入口。

    “零？零？”如月风花拿着诊疗单，推了推锥生零的肩膀:“听得到我说话吗？”

    锥生零猛然回神，低头看向如月风花，女生的脸上写着担忧:“抱歉，我在想事情，到我们了吗？”

    “还要一会儿呢！”如月风花有些发愁:“怎么这么多人啊！”

    “毕竟也是小有名气的医院……”锥生零心不在焉地道，视线又回到窗外。

    如月风花探头向窗外看了看，又看向锥生零，又看向窗外，来回折腾了几次还是摸不着头脑:“外面有什么？”

    “没什么……”锥生零的眼神终于清明了几分，歉疚道:“你能不能在这里等一会我，我马上就回来。”

    如月风花虽然不明白但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说完锥生零便走了如月风花看着他的背影，竟从他的背影中看出几分急切。

    锥生零上一次怀着这种“想去见谁”的心情前进的时候，还是学生时期。

    放学后的校园熙熙攘攘，维护过秩序后从校门口回到学生会，情窦初开时的热烈爱情让人疯狂，每分每秒都想看见对方。

    然后在学校的角落里偷偷拥抱。

    锥生零走出医院，在旁边的小路口站定，静静地看着玖兰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锥生零一句接着一句地问道:“是跟踪我了吗？”

    这个棕发男人像是听不到一样，占据心房的有不该在这时被发现的苦恼，更多的是再一次见到爱人的巨大喜悦感。

    锥生零向前走了一步:“你是早知道我在如月这里了吗？从警察走了之后就知道了？”

    玖兰枢依旧没有回答，在锥生零又向前走了一步的时候，蓦然用力抱住了对方。

    他们的胸膛贴在一起，心跳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

    锥生零的声音开始颤抖:“那么为什么当时没有反应，又在这里出现？”

    “……”

    锥生零抬起手缓缓回抱住玖兰枢，把头搁在他的肩上:“怎么还是跟十几岁时一样，不分场合就抱我。”

    “零准备抛弃我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细细听来里面还有几分委屈。

    锥生零也很小声地道:“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走出来。”

    玖兰枢露出一个浅笑，柔声道:“我们在这一刻重新开始，把过去都忘记，好吗？”

    锥生零却拒绝道:“我没办法忘记。”

    玖兰枢怔怔地看着他。

    锥生零抬手抚摸他的侧脸:“都说玖兰家的家主高深莫测，怎么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

    “如果这条路要继续走下去，只能去面对那些不美好的痕迹。”锥生零望着那双深情的眼睛:“过去是舍弃不掉的，我已经决心要背负那些走下去，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玖兰枢长叹一口气。

    “真的是……”玖兰枢笑道:“吓到我了，还以为你又要走掉。”

    “冷静了一段时间所以不会再走了。”

    “我愿意，无论什么都愿意，只要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