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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赎了暴戾太子 第32节

    “裴衍他们到山中狩猎这些天,好像聊起过我的事。同行的公子似乎都知晓,我是裴家二爷在旧相好那处找到的。裴衍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比如,他说父亲还在找寻旧人,说我来路不明……安国公府派出去的人,这半年来一无所获,他们都渐渐失了耐心。”

    “裴衍说我是野种。即便真的是那外室所生,也是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只配住在别庄破败的院子里。三房似乎也有个外室生的孩子,我从来没见过,府中也无人在意,大约真的如他所说。”

    “那些人总是提起这些事,好像说起这些事很有意思。你若觉得闷……”

    似是雨声过大,将他的话音平白掐断,他停了一停才继续说:“可以问我。”短短一句,暗藏汹涌。

    舒沅摇摇头。

    这些事,又怎么能给她解闷呢,只会叫她难过。

    正想说话时,舒沅觉得喉中生出不适,偏过头咳了咳。

    这一瞬,她没有开口,裴见瑾忽然觉得她是否藏有私心已不再重要。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她有与裴有继相似的想法。

    说到底她是他的表妹。即便会惹他不开心,他也很该稍加纵容。何况她很讨他喜欢。

    舒沅喉咙发痒,闷头喝了两杯热水才舒服一点。正欲唤春桃再提壶水来,偏偏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待外间安静下来,春桃才姗姗来迟。

    “沈绫小姐他们也过来了。”

    话音刚落,沈绫便欢欢喜喜地找了过来,在门口冲她笑:“阿沅jiejie,可以来陪我说说话么?我那里有手炉,你会暖和一点。”

    第36章

    ◎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雨。◎

    手炉的诱惑实在太大,舒沅由沈绫拉着往外走去。

    舒沅回头,裴见瑾坐在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前看着她离开。

    这间屋子空空荡荡的,连几把椅子都是他们进门后从其他地方搬来。迎雪去灶上帮忙,庆仁还在,但庆仁就像尊石像,杵在那里安静得过分。

    她又把他留下,让他一个人待着。

    舒沅朝他挥了挥手:“我很快就回来。”

    迎雪忙活一通,恰好回来撞上这一幕。

    他们主子有的是耐心,说几句话的工夫又不难熬,怎么短暂离开也要如此交代呢。

    大约是主子的这位小表妹格外粘人罢。

    沈绫有话要同舒沅讲,方才看到舒沅在这里便慌里慌张赶了来,抓着人就想走。舒沅这一打岔,沈绫才发觉屋中还有个面生的少年。

    沈绫目露疑惑,握了握舒沅的手,轻声问:“这位是?”

    舒沅道:“这是安国公府的裴六哥哥。”而后转头对裴见瑾介绍沈绫,“阿绫也在进璋书院念书。”

    沈绫比舒沅小一岁,但身体康健,舒沅站在她边上被她握着手,热意从她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

    沈绫性情开朗,知晓裴见瑾身份后,便将舒沅揽住,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我家兄长和世子是同一个夫子教出来的学生。没想到现今我和阿沅jiejie也有这样的缘分。”

    闻言,舒沅脸颊微微热了起来。

    沈彻的祖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他们沈家人那读书的天分只断在了沈彻身上。沈彻的远房堂兄妹大多学业优异。沈绫和沈澜兄妹俩更是其中翘楚。

    进璋书院的女学生少,为着不耽误进度也分成两个学堂,舒沅和楚宜定是要被分到授课更简单的学堂中,而沈绫则是在隔壁。

    沈绫笑吟吟地说:“到时候我们在一处,我就能多来找你玩了。”说着话,偏头看向舒沅,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欣喜难掩。

    她们紧紧依偎的身影映入裴见瑾眼中,显得有些扎眼。

    舒沅和沈绫离开后,迎雪贴着墙走了个来回,突然在某处顿住,用手指了指:“就在隔壁。”

    裴见瑾没作声。

    雨点密密落下,惯常扰人的雨声在此时竟有些令人心安。以前他总是被雨水阻断前路,时时刻刻等候雨停,好继续赶路。

    她叫他在此等她。他好好等着就是。

    裴见瑾手中还握着她交给他的小银坠。他细细看过,用指腹轻轻抚摸,极为珍惜的模样。

    *

    沈绫将舒沅带回去,先在门外张望一番,然后迅速地合上门扇。

    一到他们歇脚处,舒沅就被塞了个东西。她抱着沈绫给的手炉,手心暖和之后又把手背靠上去,好像被冷坏了。

    沈绫见兄长还未回来,抓住这个空当,别别扭扭地开口:“阿沅jiejie。给留光的那个荷包,你拆开看了吗?”

    舒沅难得见她露出如此神色,怔了怔,而后摇头:“还没有。”

    沈绫抿了抿唇,垂下眼攥住自己的袖口,轻声说道:“里面是平安符,符上是万病回春的字样。”沈绫扭扭捏捏,耷拉着眼不敢看人。

    这不好意思的模样,就像那平安符是什么害人的坏东西。

    舒沅甚是不解,弯唇致谢:“阿绫费心了。”

    沈绫脸颊腾地变红,她欲哭无泪地摆了摆手,结结巴巴的:“那是哥哥去求的……”

    舒沅仍未察觉有什么不对,点点头又说:“那多谢他。”

    沈绫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下定决心似的将事实说与她听。

    “哥哥说,你身子弱,到进璋书院去未必合适。就,就去请了这道平安符……”沈绫羞窘难当,脸颊红成一片。

    沈澜和沈彻虽都姓沈,性格却差得远。沈彻从小就爱往定远侯府去看热闹,喜欢舞刀弄枪,缠着军士要同人习武。而沈澜则是一心读书,只有陪着沈绫出门拜访时才会与舒沅见面。

    沈澜学识出众,喜好书画,自小就看得出文人雅士的苗头。同样的,也有些冷淡少言的毛病。沈绫与舒沅还算熟悉,从她的抱怨中知道沈澜不少事。

    沈澜为人挑剔,在家中对meimei沈绫要求严苛,沈绫虽也是好学的性子,面对比夫子要求还严格的哥哥也有些招架不住,时常要闹点小脾气。

    舒沅和沈澜私底下没多少往来,meimei沈绫倒是常常拉着舒沅一通埋怨。沈绫还小些的时候,边说边抹眼泪,末了还压低声音问舒沅,同样有个出类拔萃的哥哥,她在家里也这么辛苦吗?

    舒沅自然不辛苦。舒沅这么一比,觉得自家兄长真是手下留情。

    沈澜要称舒煜一句师兄。很早之前,舒沅还偶然撞见沈澜到他们府上来,拿着书卷有些腼腆地请教舒煜。沈澜在她哥哥面前,倒是很钦慕敬佩的样子。

    眼下,沈绫小脸涨红地盯着舒沅。舒沅渐渐回过味来。

    沈绫说的话大概委婉许多,沈澜的原话应当更是直白。

    众人都关心她的病情。母亲在家中时更是看得紧。舒沅早就习惯了,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人要来劝一劝她,说不要勉强自己,劝她多歇息,多调养。

    沈澜大约是想说。舒沅与其去进璋书院,不如安安生生待在府中,这样最是稳妥。若出差错犯了病,会闹得一团糟,令其他人也无法安心读书。

    舒沅抿了抿唇,语调如常:“我这两年身子恢复过来,很少再生病。”

    沈绫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重又笑开:“到时候我来找你玩。还有……”

    门扇嘎吱轻响,震起一片尘灰。沈澜走了进来。沈绫霎时止了声,安静下来。

    沈澜或许是淋了雨,心情不大好,进门后就板着一张脸,也没说话。

    沈绫声音轻轻地叫了声哥哥,沈澜也只是扫了她一眼,没应。

    “给你的荷包呢?”沈澜问道。

    舒沅经过沈绫的通风报信,不是很想理他,但平安符好歹也是一番心意,她气了一小会儿还是答道:“在春桃那里。”

    沈澜点点头:“叫人收好。”

    沈澜说完还看着她,仿佛在等她回应。舒沅只好点了点头。

    而后便是相对无言的沉默。

    舒沅还是有些生气的,也不主动说话,垂眸抱着手炉取暖。

    “雨小了!”道观做饭的婆子在廊下徘徊,一瞧见雨势稍缓就开心地来传话。

    舒沅听得隔壁开窗的动静,也是时候回去了,便出言告辞。

    舒沅离去后,沈绫蔫头耷脑的,怕兄长训斥自己。

    但半天没有动静,沈绫的胆子又立了起来,试探着将舒沅的话复述给沈澜听,说完还小声嘀咕:“阿沅jiejie好着呢。”

    沈澜蹙了蹙眉,颇有些不赞同:“她如果出了事,学堂那等清净地方闹得乱哄哄的,要人怎么静心?便是没有发作,和她坐在一处,大家都提心吊胆的。”

    “她安安生生待在家中,要什么有什么。何必非得到学堂去?”

    沈绫哼了哼:“我都害怕你直接去跟阿沅jiejie说那些话。你都没看见,她听到那些话,很是失落。”

    在道观遇见,沈澜本来是想再劝劝舒沅,被沈绫抢了先,他才忽觉不妥。这时听沈绫说舒沅有些难过,沈澜沉默下来。

    自家meimei是他问什么便答什么的,沈澜当即问道:“她很难过?”

    沈绫不假思索道:“你什么时候见过阿沅jiejie愁眉苦脸的。她有一点难过,我见到就很心疼了。”

    难得寻到哥哥的错处,沈绫气势渐长,她停顿一下又道:“哥哥你明明也能耐着性子好生说话,为什么还总是凶巴巴的。”

    沈澜眉心微皱,瞥她一眼:“你昨天写的字……”

    沈绫满目惊惧地捂紧了嘴。

    *

    窗中透入凉风带走一室沉闷。尚待修葺的道观不是待客的好地方,窗这么一开,窒闷的感觉便淡了。

    外面灰蒙蒙的,但室内更暗。裴见瑾在昏暗淡光下静静不语,面白如玉,像个画中人。

    舒沅才踏进屋中,裴见瑾便看了迎雪一眼,后者会意,又将窗合上,只留了一条缝。

    裴见瑾年后去进璋书院,扯的是陪沈彻读书的幌子。舒沅便又同他说了说沈澜沈绫同沈彻家中的关系。

    裴见瑾安静听着,舒沅讲完,他才说了一句:“你和他们好像都很熟悉。”

    她同他们相熟。那他们也该记得舒沅的许多事。

    都比他了解她。一起经历的事,要多很多。

    舒沅不知他如今在京中认识多少人,但交心的朋友大约是没有的,便看着他的眼睛,轻道,“你以后也会与这些人熟稔起来。”

    裴见瑾长睫低覆,无声地笑了笑。

    从道观出来,天上仍飘着小雨。舒沅看了眼裴见瑾先前做的马车,不愿意他再去受冻,坚持要他同乘。

    登车时受了凉风,舒沅上了马车又双手冰凉,春桃赶紧给她捂暖。

    舒沅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这大抵是今年最后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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